八年前,职场精英八年后,全职小军属
原创-03-22郭莉洁军嫂club
文\郭莉洁（军嫂文学社成员）
凌晨1：33，十八终于可以在床上躺展了。每天也就这个时候，她才觉得时光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拿起手机，她点开某旅行网站的APP，在目的地栏里又一次输入了“斯里兰卡”。从年初到现在，关于斯里兰卡的游记和攻略，十八已经看了不下八十回了。就在上个月，十八的手一抖差点就买了广州飞科伦坡的红眼航班，往返，这票价低得令她血脉偾张。
可扭头想想孩子没人带，公公最近一段时间身体又不太医院跑，十八只能咬着指头狠狠地点了下“取消”，黑屏了手机，睡觉。
01
十八原本是个温热的南方姑娘，虽没有国色天香的长相，但搁到人堆里也是能让人一眼瞧见的。尤其是她的笑，看过的人都赞：干净、阳光、甜。
十八在18岁的时候，报考了一所重点高校的英语专业。因为“游遍世界”曾是年少的她最随意也最撒野的理想。四年后，专八在手的十八顺利进入一家外贸公司。虽然她偶尔自嘲苦逼，但仍乐此不疲。
工作和理想如此牛掰的合二为一，十八觉得她的人生从此要开挂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十八的业绩节节攀升，领导的赏识和到手的工资奖金都全线领跑。
从22岁到28岁，十八过得有滋有味，以前在明信片上看到的很多风景，现在连同自己都一起收录在相册里了。闲下来，约三两个姐们儿一起怎么吃喝都不胖，偶尔嗨歌到天亮，这样的日子，十八觉得没毛病。
可十八的妈却觉得有毛病，而且是大毛病。
其实，十八不是没人追，不然也不合逻辑啊！
可在这个问题上，她还真没在别处那么随和。
同行易相轻，即使是“白骨精”级别的；有业务往来的老外财大气足，但长此以往公私易纠缠，何况西餐只适合调剂，十八觉得自己的口味还是偏中国风；去银行办业务，几张回执单夹带出柜员帅哥哥的“慰问信”，她又觉得这实在幼稚而轻浮。
十八想找啥样的，她说不清，只觉得有空瞎琢磨些有的没的，不如继续有多远走多远。
十八的心跑野了，想关住她？难！
02
难，也不是全没辙。
不知是全面撒网的结果，还是病急乱投医，总之，某天十八的老妈神秘兮兮打来给你介绍个人儿，空军哎，去见见呗。
哦，NO！一听说是相亲，十八条件反射般地回绝。可挂了电话，不知怎的电影《壮志凌云》里阿汤哥那张帅到爆的脸忽的钻进了她的脑袋。空军？飞行员呐，好吧，人还是要有点追求的。
那就见见。
单身的原因各有各个不同，但见面的桥段却多有相似：客套的微笑，点头寒暄，还有甭管点什么都吃不出正经滋味的饭，然后，不中意的恨不得敲着表壳示意要离开，中意的则挖着心眼想怎么还能见下一面。十八和这位飞行员同志倒还都坐得安稳，十八落落大方，“飞行员大叔”也没刻意的殷勤，这倒让十八有点意外，她隐约觉得介个人跟她圈子里的不一样。
“觉得不一样”其实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感觉。十八不知道，她正悄悄地走在危险的边缘。
“你们每天都飞嘛?”
“这个……得保密”
“你飞什么机型”
“额……保密”
姑娘一旦开始追问，就可能陷入自我构想的泥沼。所以，一个普通的当兵的，就有可能变成了佩剑的侠客。而一个普通的空军，就有可能被异想成搏击翱翔的飞行员。
临别，天降小雨，十八随口一句，天气预报可真不准，“飞行员大叔”3秒内脱掉崭崭的西装外套撑在十八的头上。十八从没想过，这种曾经被她吐槽为烂番茄的桥段，有朝一日会一下敲破她那颗如鸡蛋一般被一层钙化的硬壳包裹着的心，瞬间，清亮和温暖就从里面流了出来。
十八脚一滑，陷了进去。
其实，十八说不清是陷进了这温暖里，还是陷进了大叔脱掉外套后，隔着立领衬衫也可明见的两块胸肌的轮廓里。
总之，四个月后，当十八的婚讯传遍了友友们的圈子。这位空军“大叔”终于向十八说出了那些只能给家属说的秘密：飞机对他来说，也是个看得见摸得着但却开不起的大物件。
找一个飞行员的理想终究是幻灭了，可十八竟然没崩溃。毕竟，阿汤哥总归是阿汤嫂的，而此时已没有人能把一个待嫁姑娘从自己的爱情幻想里捞起。
虽然开不成飞机，可他还是空军啊，守着那么大一片停机坪，十八那颗一直飞来飞去无处安定的心，何愁没有一块可以停泊的地方？何况，有个家能让他俩双宿双飞也不赖啊。（举手示意，让我看看有多少人想歪，坏笑状）
03
但，现实是，十八和“飞行员大叔”能双宿双飞的机会也很少。虽在同城，大叔的驻地离城很远，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家，倒是十八依然是飞来飞去，只是自在的心里少了一份潇洒，多了一份牵挂。
这样假结婚的状态持续了两年，其间，不论是久旱甘霖还是小别新婚，十八都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毛病”，然而，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便舞乱了一切风花雪月。
先是，婆家人前所未有的关心十八，公公婆婆七姑子八姨子、甚至连十八也理不清的什么老公姨姨家唐兄的二表姐都一一打来
“哎呀，你可不能再带着我家大孙子飞来飞去了。”
“我家儿子工资不低，能养得起你和宝宝的。”
“你以前太瘦了，要多注意营养哦，别亏待了宝宝啊。”
“你爱吃辣，可以后要节制了，对宝宝皮肤不好，多吃水果，一定要多吃水果。”
“……”
挂掉电话，调了静音，十八突然发现，原来她和空军“大叔”两人的婚姻里，竟然一直潜伏着这样一个庞大的人群。更重要的是，从这一天起，十八作为一代独生子女，长期自在自得的、单纯而无公害的人际生态，就此被全面入侵。
若在以往，十八是绝对忍不了的，但这回，十八竟然忍了，而且一直忍了下来。就连十八自己也说不清这种突然而来的改变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孩子赐予了她新的力量，又或许肚子被越撑越大，心也被越撑越大。
不再飞来飞去的忙活，十八还是挺着大肚子，坚持工作到孕九月。十八的爸妈都还有自己的工作，但每周都要开车带着一后备箱的食材前来看望十八，给她做好吃的补补身体，果然，爹妈还是自己的亲。除此之外，之前电话里那些喧闹的关心和问候渐渐平息，多数的时候，十八要靠自己打点自己，医院产检。
离预产期还有10天，十八在老板的极力劝说下，终于安心回到了家里。这时的十八，还没有意识到，这次回家对她来说，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04
医院的时候，空军“大叔”一如既往的忙，因为要剖宫产，在十八的强势要求下，“大叔”专门告假陪在十八身边。随着孩子呱呱坠地，随着十八被推出手术室，一直等着手术室外的姥姥姥爷眼含泪花的安慰自己的女儿，要好好休息，医院里跑上跑下的忙着各种手续。爷爷奶奶自然也不会落后，电话一个挨着一个打来，热情嘱咐一定要多吃，多吃才能有奶水，甚至连给大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着，隔着电话免提，十八都能听出来他们声音里都带着后继有人的自豪与欢喜。十八听着听着，觉得脑子有点麻木，可能是麻药还没有消退的缘故，一团眼泪却不知为何顺着眼角就跌落了下来。
十八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裹挟进烂俗的世情剧里。
很多人和很多事，一句“离得远”就能全部轻描淡写地略过，可有些人有些事，却不是你想轻盈就就可以轻盈。
产假休完，十八得继续上班，虽说把孩子托付给可靠的人照顾，可十八却怎么都不能安心。终于，不管老板如何用高薪挽留，十八还是谢过递交了辞呈。
曾经的职场精英十八，终于沦为了一介围着孩子和灶台旋转的小军属。
许多年后，十八才明白“好奇”或“情结”这东西有时还真害人。它太容易让你失去理智、失去准确判断的能力，就稀里糊涂地陷入某种自以为是的爱意。
只是，时光是很好烘干机，不知不觉中就抽走了眼底所有的水分，原来那个有点小事就泪如雨下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忘记了痛哭的滋味。有时候十八也在纳闷，这些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们有何德何能，让本该如花绽放的姑娘们愿或不愿都先放下自己，不论最初坚强与否，都硬是撑起一个叫家的地方。
偶然，夜深人静，十八也会忽然怀疑人生。是她做错了吗，可错在哪儿呢，也许，生活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只是，到底是你选择了生活，还是生活选择了你，谁也没法真正辩得清楚。可每当儿子嘟着小嘴，用甜甜的小强调说，妈妈，你是我最爱的女人了。每当别人给他两颗红枣，他也要咚咚咚地跑过来给她留一个时候，十八又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好的诗和远方。
十八也不知道，对于这样的生活，别人是不是也都活得这么纠结，这么忽左忽右，这么忽晴忽暗，十八从没敢问过。
妈妈，我要尿尿，儿子在旁边的卧室里轻轻地叫了一声，把不知何时睡着的十八给惊醒了，她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哦，妈妈来啦！
将孩子安顿妥，盖好被子，十八躺回自己的地方。
“4:15”
黑暗里，手机的光线把十八的眼睛刺得涩涩的。这会儿她只想赶紧倒头接着睡，明天还要早起给孩子做好吃的。
有时候，理想这东西，一泡童子尿就给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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