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丹尼博伊尔的摇滚美学法则
原创酒肉和尚NOWNESS现在
拍电影，当然要多燥一点英伦摇滚
提起导演丹尼博伊尔（DannyBoyle），闪现在你眼前的是《猜火车》里狂躁的追逐镜头，还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里明快的剪辑，好像都不太对。因为博伊尔是那类最“抓耳”的导演，聊起他的电影，一定先是耳边传来某首经典的摇滚歌曲，这时还得琢磨一番，究竟是选LouReed的“PerfectDay”还是选M.I.A.的“PaperPlanes”。
猜火车Trainspotting()
近期在Hulu上线的剧集《手枪》，由博伊尔执导，这部关于英国传奇朋克乐队SexPistols的传记迷你剧，未上线之前就八卦一箩筐，例如在制作过程中被JohnLydon（前SexPistols主唱）狠狠diss；音乐版权遇阻；博伊尔开启“躺平模式”说希望John随意黑这部剧，总之就是一片热闹。还好，最终剧集以标准的博伊尔风格顺利播出。摇滚乐、青春、迷惘、混乱，《手枪》可谓是博伊尔的老本行，抡起来不累。在这部新剧集里，他用上了几乎所有擅长的技法，倒叙、快速剪辑、档案片插叙等招牌式的意识流蒙太奇，来刻画朋克运动中混乱污秽的一个传奇篇章。
手枪Pistol()海报
全剧的剧情基于乐队最受忽视的成员SteveJones的自传展开，切入点新颖，但在可看度上影评人和影迷都给出了两极化的评价，其中老牌杂志Variety的评论最为中肯，文章大意是指出从SteveJones的角度描绘还原历史，使得本该是光芒中心的JohnnyRotten、SidVicious变成了若即若离的人物，当音乐停下来时，剧情走向显得不知所措，甚至在这场朋克运动中颇为重要的VivienneWestwood都惨被边缘化，变成了人肉背景板。
上：SexPistols乐队
下：手枪Pistol()剧照
但就像所有富有争议性的大IP一样，《手枪》的争议在于人人都知道故事的开头与结局，博伊尔自由发挥的空间极其有限，不过也许他的本意并不在所谓的叙事游戏上。因为从26年前让他名声大噪的《猜火车》开始，观众就看到了他不可自拔的摇滚乐灵魂，这部电影集结了英国摇滚乐和电子乐的创造力，为一群不羁的苏格兰底层青年注入了立体、鲜活、躁动的时代色彩。
擅用音乐的导演很多，但博伊尔对于音乐的情结似乎更深更彻底。插播一则野闻，筹备《猜火车》时，博伊尔特意向Oasis的NoelGallagher抛去橄榄枝请他作曲，但Noel吃了平时不看书的亏，以为电影仅仅是关于列车迷的。他应该未曾料想这部电影会成为英国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博伊尔在《海滩》《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小时》《昨日奇迹》《猜火车2》等作品中乐此不疲地打上“英伦摇滚老炮儿”的作者标签。
上：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Millionaire()
下：小时Hours()
因此，对于《手枪》的亮相，早就有一众影迷乐迷期待博伊尔的选曲会有怎样惊喜的运用。翻开剧集的配乐List，除了SexPistols的经典曲目，上世纪中后半叶摇滚乐的光彩气息扑面而来，ElvisPresley、DavidBowie、PinkFlyod等巨星都赫然在列。和一般平铺直叙、略显寡淡的传记片不同的是，《手枪》在博伊尔手中不仅要好看、好听，这些歌曲与剧情、画面碰撞出的化学反应才是真正的精髓。
手枪Pistol()
作为90年代涌现的一批用“MTV式”视觉语言震颤眼球的导演之一（同类的还有BuzLurhmann、SpikeJonez等），如今，博伊尔从摇滚乐土壤中成长而来的独立气息并未褪去。THEEDGE杂志指出“你甚至可以在一堆单独的截图里认出丹尼博伊尔的电影”。所以，真的是如此吗？也许，通过在《手枪》中逐一解析他的摇滚美学法则能得以验证。
丹尼博伊尔的
摇滚美学法则
在速度中
飞起来
摇滚乐，是有关能量的展现，博伊尔在他的影像中也展现着气势汹汹的能量，其标志语言之一就是速度感。在《手枪》第二集的末尾，SexPistols在圣马丁学院的一场演出中制造了混乱，博伊尔在这里使用了传奇前卫摇滚乐队Yes键盘手RickWakeman的音乐片段，Wakeman近乎变态的高超弹奏与画面中的争斗扭打交织在一起，历史上前卫摇滚和朋克的冲突也暗藏于此，博伊尔以两种敌对的速度将愈演愈烈的骚乱推向顶峰。
手枪Pistol()
就连本该静止的场景，博伊尔也常要用特效达到动态效果，在《猜火车2》的结尾，Mark的房间宛若飞驰的列车在横冲直撞，这时响起的便是IggyPop的“LustforLife”。这种以超快速度感起飞的片段，在《猜火车》的结尾中堪称经典示范，“BornSlippy.NUXX”的间奏随着主角Mark越来越快连珠带炮扔出的名句淡出，短短几秒把整片泥潭一样的下陷感扭转，拖上了奔向21世纪的轨道之上。
猜火车2T2Trainspotting()
这里，这里，
还有这里
博伊尔应该是最爱使用奇怪视角、“畸形”镜头的那类导演，他擅长制造各种“变形”的空间，让观众沉浸于或不安或失控的情绪中。在《手枪》许多本该平铺推进的片段里，突然跳切的场景、大量使用的广角镜头以及倾斜的画面构图，打破了视觉上的平静。比如在第一集中，在乐队经纪人马尔科姆去法院说服法官放人的一幕场景中，几乎45度倾斜的广角远景使法院森严的内景显得不那么沉闷，并有效烘托了焦灼的气氛。在他的前作《惊变28天》中，倾斜的鱼缸细节也精准地交代了一片狼藉后的末世氛围。
手枪Pistol()
但博伊尔最具符号性的还是他的低角度镜头，《手枪》中Johnny演唱时的扭曲体态就被如此还原得一清二楚，过去同样缔造了诸多经典画面：《猜火车》里Mark医院门口的绝望场景，《标心者》女主Celine出水芙蓉的场面，以及《海滩》中Richard抵达目的地后精疲力竭的一幕。看过AllSaints的“PureShores”（《海滩》电影插曲）MV就会明白，这样具有冲击力的角度真的很好拿来剪在音乐录影带里。
上：手枪Pistol()
下：海滩TheBeach()
怎么卡成
PPT了？
博伊尔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突然扰乱观众的视觉惯性，用跳跃的方式加深观众对于角色当下情绪的代入感。对于达到这一点，掉帧和残影都是他的惯用手法。
《手枪》里有一段相当有意思，当SteveJones终于要拎起来那把属于TheNewYorkDolls吉他手SylSylvain的Gibson吉他时，掉帧和残影恰好表现了他的瞻前顾后，这一段响起的背景音乐是猫王的“AnAmericanTrilogy”，但随即音乐戛然而止，画面恢复正常帧数，Steve的气势瞬间哑火，一盆冷水浇醒摇滚明星梦。
手枪Pistol()
《小时》中也有很多类似场景，Aaron得救后看着天空中鸟群景象也是掉帧的，观众仿佛看到了他充血的双眼最直观的场景。《迷幻》中，医院抢救的过程中，同样以这种形式表现了意识不明之下记忆的残缺。
最夸张的还是《沙滩》，Richard在丛林中奔跑时，博伊尔的视觉游戏是让观众误以为电影突然花屏了，结果揉揉眼睛发现：哈？居然变成电玩了。但随即一想就觉得合理，因为在那岛上发生的一切就是残酷的游戏。
上：迷幻Trance()
下：海滩TheBeach()
Underdog们，
做场白日梦吧
用特殊的技法脑补当事人的梦境是博伊尔的拿手好戏，例如《手枪》最后一集，SidVicious的“MyWay”与Jones的迷梦相互交织，最后又被JohnnyRottens唤醒，此段做了大量的心理刻画，也确立了每个人在剧中的位置。
手枪Pistol()
不过，博伊尔更擅长用梦境鼓舞士气。想象一下你变成DavidBowie享受着全场迷妹迷弟的欢迎尖叫，这无疑是白日梦，但这就是《手枪》开场的第一幕。剧中，SteveJones在偷话筒之前误入了想象世界，灯光亮起Bowie的“MoonageDaydream”无缝衔接。为underdog（底层人物）编织梦境，就是博伊尔的美学法则之一。
博伊尔在《手枪》的幕后采访中透露了自己为何热衷拍摄underdog题材的电影。这首先是因为他自身的成长背景，他自认自己是时代的幸运儿，在新剧中他对SexPistols的底层人物属性也融入了新的思考。他说：“这一切都是关于音乐而已，他们并不是名人，专辑封面上甚至没有他们的照片。”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Millionaire()
在《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中，博伊尔选择以M.I.A.的“PaperPlanes”作为主角回忆童年的背景音乐。值得玩味的是，现实中M.I.A.也曾有过背井离乡的惨痛经历，以难民的身份从斯里兰卡逃往英国，最后才在音乐事业上获得成功。另一部导演作品《昨日奇迹》，描绘的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者做着最具传奇色彩的白日梦。
信息，更多的信息
色彩，更多的色彩
《猜火车》不光讲了一帮颓废底层青年的故事，这部电影被灌注的是90年代整体的一种精神力量，而这种力量最直接的来源是不同流派、歌者的音乐是如何交叠的。
《手枪》一剧使用了堪称是海量的历史影像片段，摇滚明星、社会运动、电视名人、街区文化……而这点在电影《史蒂夫乔布斯》一片中就已经完成得十分成熟。作曲家DanielPemberton为博伊尔创作了一系列鲜明却又超脱于当代流行歌曲的音乐，伴随着这些音符，博伊尔在各个转场间扔下“信息炸弹”，使得整部片在这种轻重缓急互相平衡制约的状态下，按照乔布斯本人超前理念的节奏感向前推进。
上：手枪Pistol()
下：史蒂夫乔布斯SteveJobs()
《昨日奇迹》中，主角在平行宇宙里收获铺天盖地赞誉的一幕，博伊尔用淹没整个房间的LED屏幕，体现这种德不配位的压倒性狂欢场面，浩瀚的信息五光十色地涌入，配上“CarryThatWeight”既像TheBeatles的祝福又像是“您自求多福”的嘲讽。百年一瞬，伟大与渺小，尽在不言中。
昨日奇迹Yesterday()
《小时》中主角在片尾终于成功自救，SigurRs的“Festival”一曲点燃释放整部电影铺垫的压抑绝望情绪，通过闪回和蒙太奇不断挤压这凝固的小时，在终曲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绽放浓郁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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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代处于年代的丹尼博伊尔，是英国朋克运动的追随者，这大概也是他与摇滚乐之间羁绊如此深的原因。随后80年代兴起的MTV，90年代蓬勃发展的另类摇滚，与他的青年时代形成叠加的buff，一步步形成了他如今的美学法则。
上：手枪Pistol()
下：猜火车Trainspotting()
《手枪》的完结和争议同样也留下了一些新的谜题，究竟是丹尼博伊尔的视觉美学在这个时代不管用了，还是他的经典作品把观众的口味养刁了？但愿在这波热闹的唇枪舌剑结束之后，观众还能倒回来细品博伊尔一帧一帧在剧中打磨出的选曲匠心与艺术痕迹。
但正如博伊尔所说，过去的档案资料是未来影人的宝藏。摇滚也好，流行也好，嘻哈也好，现在正发生的一切，都会尽数成为未来新一代导演的美学法则。
SexPistols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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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酒肉和尚
编辑／苦丁茶
排版／阿左
NOW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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