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鹏程儒学没有普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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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国人很喜欢说儒学具有普世的价值。

这有两个不同的角度或脉络。一是西方人开始承认儒学不仅是东方的智慧,对西方人也有其意义,具有普世性与基督教伦理有相似和相合之处。

二是因现代化及资本主义之发展已越来越显露了它们的危机,使得社会风气败坏,贪婪嗜利,物欲横流,人心越来越迷惘不快乐。因此令人想到儒学的价值觉得儒家原先讲的仁爱、忠恕、诚信、克己复礼,对现今社会任何人也都还具有意义,有普遍的价值。儒家所主张的“天人合一”,生态观,更可对治西方之弊,应予发扬。

此类论述与八十年代东亚资本主义相比,显然更能肯定儒学的价值,符合“全球化”时代之气氛。跟晚清五四那种把西方现代社会视为唯一普世价值,要求国人尽弃所有,向西方学习的态度,可说迥然异趣,因此一时之间颇受欢迎。

但发展迄今,论儒学之普遍价值者大抵仅在伦理精神上说,儒学在政治经济观念和制度上具有什么普世的价值,却还没怎么谈到。

而且,普世云云,本身就是基督宗教之观念。从前,犹太教是民族宗教,其意义不向民族以外的人开放。基督教则强调他是普世宗教,其精神伦理有普世之价值。

儒家固然也说“东海西海,其心同,其理同”,但在文化上并不主张普世性,认为文化有夷夏之分,绝不能强行以夏变夷,与基督教截然不同。

故我主张现在应该于此再进一解,认为儒学本身不是普世性的,具有独特性和相对优越性,有与基督教佛教不同的人生智慧。

一、人

(一)

要讲人生的智慧,先说人。

中国人重视人,谓天地人为三才,讲宇宙万物人最贵,强调人与禽兽的不同,说人最灵,具有与禽兽不同的良知、礼仪等。

这些观念和讲法,在我国因为早已耳熟能详,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它其实是一套极其特殊的讲法,西方就绝对没有这样的人观。

因为中国人讲的这个“人”是普遍的,如天地人三才,人禽之辨的人,都是指所有人,西方则从来无此普遍的人。

人是分类的,希腊城邦中之人专指公民,即成年男子。女人小孩奴隶皆非公民,视如非人,为公民之财产,与其牛羊相若。

到了中世纪,人的位格更往下降,全部都成了奴仆,即上帝之奴仆。

要到文艺复兴以后,才有“人的发现”;到启蒙运动以后,才“除魅”解除了上帝在人身上所施的魔咒,甦醒过来,可以用自己理性之眼看清世界,认识自我。人也须至此时,方能由上帝奴仆之身份解放出来,开始做人。

可是人仍奴役着人。由上帝哪儿解放出来的欧洲人大规模进行海外殖民,大量使用奴工,以促进其工业化、资本主义化。

人人生而平等,天赋人权等概念虽由洛克到美国独立运动,都被提出并拥戴着,但这个“人”难道真包含所有人吗?当然不是的。

直到美国南北战争之后,林肯解放了黑奴,人人生而平等才总算在法律上落实了。

但凡熟谙欧美文化者都晓得,种族歧视、性别歧视仍是潜在的真实,讳言而不可免也。这几天美国因跪杀黑人而引起的骚乱,正可印证这一点。

此岂中国人所能体会乎?在中国,观念上从来就是人人平等的,人指一切男人女人小孩儿童等。

“人子”在西方专称耶稣。在中国,则陶渊明告子书就说:你要善待仆人呀,“彼亦人子也”。中国的仆童丫鬟,与西方奴隶乃是两回事。史家社会学家对此有无数考辨,但最基本的分判正在于此。在中国,他们是人,在西方则此辈都不是人。

在中国,凡说不是人、不像人的,都不因其性别、身份、种属,而是指其道德。人禽之辨,辨的就是这个。

人由于具有良知,故才不同于禽兽。禽兽指的是自然的生命,饮食男女,本乎生理欲求。强凌弱,众暴寡,由于生存竞争。可是人的社会不是这样的,可以舍身取义、可以救孤赡弱,要辞让老幼,要保护鳏寡、孤独,令废疾者皆有所养,一切都逆反于自然的竞争拼夺状态,所以才叫做人文。

这是人特有的品德,其根源是本心、良知、善性。西方则否认人有此良知,除非他是上帝。

所以西方的人绝不能“穷理尽性以知天”,绝不可能具有这种超越性。

如此,事实上便是号称是人的动兽而不是人。把禽兽世界的逻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拿来作为人的进化原理,更是把人降而与禽兽相等了。

事实上,在西方更常见人还不如禽兽的状况。例如资本主义社会中以猫狗为宠物。宠物的地位不仅与人相若,多半还高于人,怜爱呵护,远胜于他对于社会上的一般人。猫食狗食之精贵,猫狗医药旅馆之富、洁,亦远胜于城市底层之民氓。电影电视上杀人屠命是司空见惯的,凶残之细节可以巨细靡遗,但你播出虐杀猫狗的镜头试试,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爱护宠物者,是宁肯剐了活人也不能让动物吃亏的。如此这般,人之尊严云乎哉?

(二)

印度文化,根植于种姓社会,所以也同样无此普遍之人观。

中国人相信佛教是慈悲的,强调众生平等。实则这主要是佛教进入中土以后的变化,创立于印度的原始佛教绝不如此。佛教虽说对印度教颇有改革,但毕竟诞生于种姓社会中,种姓观念终不能免,因此仍主张女人不能成佛、一阐提也不能成佛。

女性不能成佛,不能成菩萨,亦不能成为转轮王。要成,只能修炼到转世轮回成为男人。

这是佛教原处的基本观念,所以你看南传上座部佛教均是男性僧伽,早期佛教壁画及雕塑中也看不到女性的菩萨,包括后来在中国人人崇拜的观音娘娘,在早期云冈龙门石窟中均是男性。

后来女性的观音业已深入人心,所以中国信徒用各套说词来解释,说观音是男身女相啦,是菩萨无男女之别,而或显男相或显女相啦,甚或根本坚持观音乃妙善公主修成正果,本即女相等等。

殊不知佛教原先正是重男轻女的,不但女人不能成菩萨成佛,女人也不准许出家。而后佛陀虽然同意了她姨妈加入僧团,开了女性出家之门,但却制定了远比男性比丘更严苛的戒律,且规定比丘尼的地位须在比丘之下。

纵使如此,比丘尼戒在印度南传佛教地区仍旧传不下来,十一世纪之后就仅存在于中土汉传佛教界。

一九九七年,我与台湾僧团去印度菩提伽耶传戒,才将比丘尼戒回传印度,故尼泊尔、不丹、斯里兰卡等地的女性修行人蜂拥而至,视为盛事。

此也可证明女性在佛教文化圈中发展中难也。达赖喇嘛几次到台湾,对于台湾比丘尼及女性信徒之活力及地位感受深刻,回去便交待底下人研究恢复比丘尼戒及提高女性地位等办法。考察的人去了台湾好几拨,可是迄今也尚无结果。可见要扭转这个佛教老传统有多么的难。

至于“一阐提”不能成佛的问题,则是种姓制度的这些化反映。

因种姓制度是对人先验地界定。这种对人的界定还不只是一般的血统问题,而是说人的性质犹如物种般有差异,故种姓制度下,不同种姓间的高低级差异并不能通过通婚等任何方式改变。

这种情况,佛教由人性论上做说明,谓性为种子。像阿赖耶识就是种子识,含藏一切。依此观点,成佛之先决条件即是须这个人有佛种,若非佛种或无佛种,则种西瓜无论如何也种不出葡萄,绝无成佛之可能。“一阐提”即属于焦芽败种之人,多生惑业,无明障蔽,故决不能成佛。

佛教传入中土以后,僧家皆主此说,晋道生法师才开始讲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

众皆哗然,斥为异端,道生法师的说法也没人要听。以致他只好对着石头去说。据说顽石为之点头,留下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而反映的却是欲扭转印度佛学思路的辛酸。

后来此说逐渐获得汉地信众之支持,才普遍推广开来,渐成正宗。却又引起了玄奘法师之疑惑,远去印度一探究竟。

玄奘历尽千辛万苦,回来后宣讲唯识,正是反对道生以来之说的。其弟子窥基曾问师傅何种理论可以对外讲述,玄奘告诉他说:“五种性说,许尔流传。”

种性,便是种姓制度的心性论显示。此为印度大传统所使然,但与我国儒家“人皆可以为尧舜,途之人皆可为禹”的传统刚好相反。

故虽以玄奘之声望、学识、地位,这种种性说终究仍不能在中国流行。二传而绝,一直要到清末才获得复兴的机会。

“一阐提不能成佛”与“人皆有佛性”,涉及的正是人有无良知的问题。

本心良知是人可以超越自然禽兽生命的内在依据,儒家认为人皆有此,印度传统及基督教传统则不承认之。故其所谓人并不能是真正的人,用基督宗教的词语来说,上帝譬如牧人,人只是他放牧的羊罢了。

二、礼

由于人观不同,所有文化内涵也都不一样。

例如礼仪,外国当然也有礼仪,但礼的性质与中国相同吗?

西方之礼,重点在于区分社会身份。因此其礼主要是贵族社会中施行的,用以区别贵族与平民内部亦以不同之礼仪区分其权位阶级,显示身份与权力。市民阶层崛起后,有钱人上升为贵族阶层之同侪,故亦开始模仿贵族之礼。

中国之礼,在古代固然也如此,所谓“礼不下庶人”。但自春秋贵族社会崩溃以后,尤其经儒家整理推广之后,礼早已遍及于整个社会,成为每个人都应具有之素养,甚至成为人禽之辨的据标,是人之所以为人之基本条件,这是与西方之所谓礼迥异的。

其次,西方之礼只是礼仪,在衣饰、妆扮、摆设、行头、仪节上讲究。中国人讲礼,则主要是内在的敬,敬天、敬地、敬人,故云:“礼乎礼乎,玉帛云乎哉。”西方论礼,无此境地,无此性质。

三,西方之礼,范围甚窄,只在特殊场合时日才有礼之施用问题,礼不是施与天地人各方面的,中国则不然。

故西方人看中国,自十八世纪以来,老说他们是法治、中国则是礼治。

他们理解的所谓礼治,当然不甚确洽,只把礼数类同于习俗,或统说曰礼俗。但其形容仍足以显中西之别,因为他们绝不会自认为有礼治,只说自己是法治。而说中国的礼只是风俗。至于他们自己的风俗,他们也绝不会说那就是礼。

他们用风俗来形容、想象礼,其实就是体会到礼在中国乃是于一切社会生活之中无处不在、无施不入的,故以风俗习惯来形容。

而事实上,在中国,礼便是文化的同义词,整个生活方式及其内涵精神价值都称为礼。人生不能须臾离之,故曰:人而无礼,不如揣死。

礼就是人文的代称。这种人与礼的连结也绝对是西方所无的。

三、人生

人有“人生”。

中国这个词语表明了我们特重“生”。生命本身是可喜的,因此儒学特别强调生生之德,说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则可以创生,因为人可以参赞天地。前面说过这个人认为天地人是三才,即是就这个意义说的。

在基督教文化中,创生只属于上帝,人与生无关,故其实无人生可言。被逐出伊甸园的生命,具有原罪,须不断忏悔,才能回归上帝怀抱。

佛教则称他们是“无生”的,因为生即是苦,唯有跳出轮回、解脱人生才是努力修持的目标。

两者均是出世的。生或无意义,或只有负面的意义,事实上并无人生可言。

相对来看,儒家讲生,“未知生,焉知死”,便与基督教传统和佛教传统迥异。

基督教文化视野下的人生是罪与忏悔交织而成的,期待死后。佛教文化视野则说死后亦不能解脱,因为会落入轮回,还要再生来受苦。故欲求不再受苦,方法乃是:不生即是不会死,不会堕入因果轮回。如此才能真正超越人生,到达彼岸净土。

佛教传入中国以后,这套迂曲的讲法,中国人并不能真正掌握。故中国佛教徒以为的佛教,只是一种因果报应式的。说人生即是因果,你生时种什么因,将来或升天,去西方极乐世界,往生净土;或下地狱接受惩罚,或去投胎,各或报应。

审批之机,皆在卒时,因此特别重死。人在亡时,要请僧人来超渡做法事,替亡者消除生前的劣业减轻其罪责,好让他勿入恶鬼道、畜生道。

如此转化,虽说已由向往“无生”转而期盼下一个阶段的人生,但“人生是苦”的底子,仍未祛除。重视死,视为人生一大关卡,更是远甚于儒家。

因而,世界几大文明中,只有以儒家为基础的中华文明才能真正正视人生。

四、死亡

但儒家也不忌讳言死,并不就不重视死。只是儒家讲死时,重视的是死而生。

死而生,谈的是“不朽”的问题。

人都是会死的,儒家视此为自然的规律,此其一。

人生由生到死是一段历程。这段历程,无论长短皆有尽头,所以儒家并不相信长生,也不追求长生。不死成仙,儒者非之。

《法言,君子》载:或曰圣人不师仙,厥术异也。圣人之于天下,耻一物之不知。仙人之于天下,耻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各生而实死也。

道教神仙家与儒家一样崇尚生,讲尊生、贵生、长生。可是儒者认为长生成为神仙是虚妄的,求而弗能得,若人生以此为追求的目标,那就错了,乃是名生而实死。此其二。

人生就此一段,不可能重来或再来一遍,故儒者也不像佛教基督教那般相信轮回或复活,此其三。

既然人生仅有这一段,几十年的生命在长度上难以延长,那么我们就当在质量上致力,让生命有光彩,让生活有质量,让人生有价值有意义,勿与草木般同朽。

前文引《法言》批评仙家名生而实死,就是这个道理。活着不能立德立功立言以裨益社会,光顾着食金石、求健康、练气功,养精神,活着又有何意义?此其四。

立德立功立言,就是儒家所强调的三不朽。人能有此,则死而不亡,其精神光芒必将超越肉体年寿之局限,永远活在人文世界里。

人生的责任就是追求此种不朽,以显现你“生”的价值。你父母生你,必不会认为他们生下来的只是一棵草、一只小狗,必会期待你也能立德立功立言,对社会创造价值,做出贡献。

因此这种追求不朽的态度又不只是个人的,还带有怀亲报本的意义。

人人都不要枉来人世一遭,这才是报答父母生养之恩的最好方法。人世之生,其本源意义,亦即在此。

人怀其生,均应怀亲报本,遂因此又成了家族的伦理。人人都应生养后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生了以后还要养要教。养是生理性的,重在自然生命,教则是人文性的,旨在令其明善恶、辨是非,也就是立德立功立言,使其知古来之事与义。养不教,乃父母之过。

以上两义是由父母这一方面说的。由儿女这一方面说,则子继父志,慎终追远才叫做孝。

如此个人对不朽的追求就与整个家族的绵延结合起来了。而且使家族之绵延与扩大不再只是血缘和社会势力方面的事,内在具有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生意义追求,世德流芳。这些也都是西方和印度所无的。

五、人生自作主宰

有句流行词语说:我的人生我做主,颇能显示现今青年的豪情。

但反观历史,我的人生谁做主呢?

基督宗教说:上帝做主,是由上帝主宰着我们的人生;信基督教的朋友祷告时必呼:主耶稣!

古代的巫文化传统,则泛呼鬼神,认为是鬼神主宰着我们。

在风水数术传统中,人们又相信还有另一种环境条件主宰说。

至于佛教主张无神论之机械式因果业力主宰说,与它们都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以上这些说法均属于同一形态,是他力型的,决定我们之人生或命运的,是我们以外的力量。

儒家不同,属于自力型,靠自己,不靠上帝、鬼神、环境、数理、条件、业力等等。俗语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即为此义。

此义自《易经》以来就广被服膺,《易经》上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庆或殃、福或祸,均是人自己的积善或积恶造成的,而非鬼神或上帝等等使其如此。

《易经》基本思路如此,所以教人要不断自我努力,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种不断自我要求之态度,哲学上称为自律,不是他律型的、外塑型的道德。其所以能成就为善人圣人之原理或依据,则在于人本身就具有善性,又称良知、本心、良能。只要能扩充发挥,利用这些本心善性,人就都能成为圣人。

《易经》也称此等人为大人。《乾卦文言传》说:“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能成就为大人,就能如此。到此境界,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达,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请细看这几句话,对人的尊重到了什么地步,人还不该自立自强吗?儒者之学,刚健不已,其气浩然,正须如此理解。

六、普世的迷惘

理解了儒家的人生观,你可能会说:太好了,这不就是普世价值吗?不是该推广到全世界吗?

然而,当年孟子老早就警告过齐宣王说:爬到树上去抓鱼,虽是人的妄想,也不可能抓得到;但也就是抓不到鱼罢了,没什么后祸。如果照你现在的想法去做,想达到你要的效果,“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普世价值,就是这样一种想法。

正如文章中说过的,世上有各种人,对人生的基本看法都不一样,各大文化体系尤其各有一套。其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能彼此容忍、承认对方的存在也自有其合理性,就已经万幸了(事实上还是打了几千年打出来的、不得不接受的情况)。

各文化体系,当然都认为自己这一套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是普世价值,应推广到全世界。于是文攻武吓,不遗余力。结果就是孟子说的:“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相互杀伐,愈来仇恨愈大。

于今,该做的,不是去追求虚妄的普世价值,而是好好认识自己的独特价值,让自己足以自立。自立自强之后,人家也才可能会承认你,有些人还可能会欣赏你,可以做朋友,或吸收你一部分想法进到他的体系里这就是最好的情况了。普世价值?黄山谷诗曰:“何异丝窠缀露珠”。

龚鹏程,年生于台北,当代著名学者和思想家。著作已出版一百五十多本。

办有大学、出版社、杂志社、书院等,并规划城市建设、主题园区等多处。讲学于世界各地。并在北京、上海、杭州、台北、巴黎、澳门等地举办过书法展。现为美国龚鹏程基金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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