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出家当沙弥,62岁带队西行取经,你不
山西,平阳郡。
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昏暗的油灯照不亮屋内角落,炕上躺着的孩子气息微弱,母亲正坐在炕沿边低头抹泪。
赤脚郎中翻看孩子的眼皮,摇头叹息着将银针收进褡裢,孩子的父亲顿时神色紧张,想问些什么却好像不敢开口。
救不活了,去后山刨个坑吧...
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黑夜,男人恍惚着走过去安慰女人,他们已经夭折了三个孩子,没成想连老四的命也保不住。
生一个死一个的连番厄运,不能用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法,父母对儿女们的情爱温暖,在老天的眼里仿佛淡然无味。
东方朝阳依然在照常升起,后山寺庙的钟声不差分毫,这位父亲突然间抓住了什么,抱起孩子发疯般朝寺庙跑去。
三兄并髫龀而亡,父恐祸及显,三岁便度为沙弥。
人力穷微,佛光普照。
小孩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悠悠转醒之后打量简洁禅房,推门而出看到了满眼青翠,大殿屋脊在松林间若隐若现。
一阵阵空灵的诵经声响起,仿佛随着袅袅香烟上达天听,走廊两侧有些凶煞的塑像,小孩伸手抚摸也不感到惧怕。
法显,你父母喊你回家。
宗教的最高境界是归宿感,但在广大基层更加接近交易,侥幸渡过难以解脱的苦厄,有人变得虔诚而有人会淡忘。
有些问题很难用科学解释,比如法显回到家里就会犯病,但是在寺庙住几天又好了,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某种安排。
一边是苦口良药针砭放血,另一边是青灯古佛舒适祥和,法显折腾几次后不回家了,习性随着岁月融入寺庙生活。
居家数年病笃欲死,因以送还寺信宿便差,不肯复归。
儿女,是父母的寄托。
村里其他的人家子孙兴旺,欢声笑语间夹杂着打骂呵斥,快乐和急躁交织出烟火气,多少比清冷寂静显得有人味。
法显是寺庙的一个小沙弥,同时也是本家里唯一的孩子,母亲想儿子想的茶饭不思,于是在寺庙附近盖间小棚子。
母欲见之不能得,后为立小屋于门外以拟去来。
她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健康,哪怕远远瞧着也能心满意足,年幼的法显未经世俗情爱,就已被佛法熏陶成一张白纸。
父母和儿女的情爱不对等,正是因为红尘浸染程度不同,父亲死后只剩下母亲独活,法显的叔父来庙里逼他还俗。
看着十岁的侄儿双手合十,一心向佛诉说自己不会还俗,叔父回想起他遭罪的童年,长长叹口气之后便转身离去。
十岁遭父忧,叔父以其母寡独不立,逼使还俗。
显曰:本不以有父而出家也,正欲远尘离俗故入道耳。
叔父善其言乃止。
顷之母丧,葬事毕仍即还寺。
母亲终究没做儿子的羁绊,独自生活没多久也撒手人寰,法显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脱下僧袍按照俗礼安葬母亲。
一个世俗家庭这样消散了,然而很多人还执着于生儿子,没见过爷爷奶奶的人不少,所谓香火断绝更像心理安慰。
生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
五世同堂的人家显得热闹,热闹的背后也自有各种是非,人丁单薄看起来形影相吊,单调的背后同样有清净自由。
法显成为最清净自由的人,连基本的吃饭问题都不发愁,没有一个婆娘俩娃的束缚,只有浩瀚佛理等着他去辨识。
不同的生命路径各有得失,法显只是没有选择机会罢了,他在冥冥之中走进了佛门,远离红尘浊浪获得澄澈孤独。
不要怕孤独,孤独深处有灵性。
灵性,不能当饭吃。
寺庙拥有专属的田产土地,僧人在农忙时节要收割播种,尽管南北阵营在隔江对峙,寺庙确权比起农田稳固得多。
南方的东晋和北方十六国,在地盘分割问题上常年干架,但是对待佛门却一致推崇,唯恐影响到下一辈子的收益。
南朝四百八十寺,北朝佛窟漫山岗。
法显挽起裤腿在田里割稻,和农夫不同之处是光头僧袍,历经春生夏长得饱满稻穗,伴随着一滴滴汗水颗粒归仓。
参禅打坐是精神上的突破,躬身力行则是身体上的修行,光吃不干很容易肥头大耳,真正的僧道咋可能满脑肥肠。
法显直起酸痛肿胀的腰板,看见远处一大帮人正往来冲,有经验的师兄们仓皇逃窜,一边逃跑还一边高声喊叫着。
快跑,流民来抢粮啦!
想要吗?想要就拿去吧!
法显没有跟随师兄弟逃跑,孤身一人被流民们团团围住,一张张营养不良的脸庞上,他看见饥困牵出贪狠的眼神。
无论是和平或者战争年代,贫富贵贱的鸿沟时刻存在着,究竟是内性引发外部差别,还是外因让内性差别更显著?
若欲须谷随意所取,但君等昔不布施,故致饥贫,今复夺人恐来世弥甚,贫道预为君忧耳。
法显说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但是你们穷困正是因为不舍,现在恶性循环又暴力抢掠,我担心你们下辈子还没饭吃。
张口求人其实也是种修炼,如果感到屈辱就去强大自己,要啥没啥还选择见啥抢啥,即便一时获利也会扭曲因果。
这群流民不敢冲国库下手,或许就是觉得抢和尚没风险,没成想被和尚提点下辈子,一个个地抱着稻谷面面相觑。
法显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回到庙里被师兄夸赞有胆识,众僧过了半晌去地里查看,发现所有的稻谷堆完好无缺。
言讫即还,贼弃谷而去,众僧数百人莫不叹服。
二十岁,受大戒。
有人遭受打击想遁入空门,以为剃头换身衣服就完事了,佛道空门不是垃圾回收站,修行比世俗生活的要求更高。
一种是自幼出家宛如白纸,一种是红尘炼心真正放下了,这两种之外的像是打工人,如果慧识不足更像是混饭吃。
戒律不只是修身,更是用锉刀磨心。
三岁出家规避掉很多恶习,神识之中也没有混乱的杂念,二百五十条戒律处处掣肘,法显身处其间却似游刃有余。
克制言行相对来说不算难,千奇百怪的念头才无从下手,从心底裂缝飘出来的碎屑,既能突破升华也能走火入魔。
无论是斩三尸还是除心魔,消灭对象其实是过去的自己,法显没多少这些心理包袱,凝聚眼耳鼻舌身意朝前直冲。
每年进山洞夏坐参悟佛法,戒律与身心融合改善着体质,俊秀和尚逐渐变成老禅师,唯有那晨钟暮鼓声依然雄浑。
法显,好像听见了回响。
年,前秦攻打东晋。
苻坚派出大军攻占襄阳城,俘虏东晋国宝之一道安法师,道安是佛学界的泰山北斗,在南北两朝拥有极高的声望。
道安走进长安城的五重寺,在数千人的道场上弘扬佛法,大秦天王搜集各版本佛典,请求道安主持整理注经事宜。
前秦一统北方,长安成为佛都。
法显站在小寺庙的禅房里,抚摸着烂熟于心的残缺典籍,听说长安大寺里高僧云集,还有来东土传法的西域胡僧。
曾经抱残守缺是迫不得已,如今北方土地已被前秦整平,官道隘口上不再设卡拦截,圆融佛法好像变得触手可及。
年过五旬的法显走出寺门,离开了生活大半辈子的家乡,一僧一杖翻越过丘陵黄河,虔诚地朝着佛光中心处走去。
一座巍峨耸立的秦汉古都,承载起恢弘肃穆的名刹佛堂,这让来自山林小寺的法显,平淡如水的眼神里闪现喜色。
不是因为繁华,而是气象。
经书,很多的经书。
法显遍访一处处的藏经阁,从起初的欣喜逐渐变得迷茫,不知被加工多少道的佛典,经过汇总比对往往前后矛盾。
他带着无数疑问去找道安,发现道安已经转到管理岗位,僧侣和佛经数量翻倍增长,约束出家人的戒律极其欠缺。
你看你这德行,哪里还像个和尚?
寺庙拥有田产和香火收入,有些人看中这点才跑来出家,世间佛心难得而人心易见,钱多人多的组织难免会混乱。
面对佛门口碑日渐崩塌,七十多岁的道安也潸然泪下,合手向西朝拜道:云有五百戒,不知何以不至?此乃最急。
法显请教完佛经的疑惑,看着道安在草拟出家人条例,整个前秦的寺庙和尚相当多,却只有简单约束的三大条款。
由奢入俭难的规则通用,戒律过重容易招致僧侣反对,没有权威原典的背书和加持,这是佛祖的律还是道安的律?
长安城里的寺庙越繁华,出家人的行为就好像越狂放,法显时刻擦拭心境上的尘埃,更愿佛门气象恢复清澈明净。
志行明敏,仪轨整肃,常慨经律舛阙,誓志寻求。
年,法显等不及了。
如果没有走出山林小寺,他会是个坐井观天的老和尚,虽然残缺佛典显得浅薄狭隘,但能让自己的内心踏实喜乐。
来到长安求佛撑大井口,各种迷茫和混乱疯狂灌进来,没有天竺的原版佛典来约束,法显总有种佛门遭难的忧虑。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吧。
六十二岁高龄拄杖西行,同行的还有慧景慧应等四人,面临着艰苦卓绝的万里跋涉,或许只能仰仗心底佛光闪耀。
走出前秦踏进西秦南凉,跨越戈壁将黄土地甩在身后,法显在张掖的寺庙里过夜时,宝云惠达等僧人也请求加入。
十一个不图名利的法师,吟诵佛号慨然朝着西方行进,在无数假和尚的荣华富贵间,他们衣衫褴褛却是至真至洁。
敦煌太守李暠大为感动,专程送来干粮和盘缠资助西行,李太守有个后世儿孙叫李世民(见秦岭一白.刘篇)。
前面是白龙堆,法师们多多保重。
西渡流沙,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四顾茫茫,莫测所之,唯视日以准东西,望人骨以标行路耳。
茫茫无际的白龙堆沙漠,热风卷起流沙露出森森白骨,法显他们转悠了整整十七天,胸腔冒烟的时候看到鄯善国。
这座楼兰遗址上的绿洲,给精疲力竭的取经团队续命,异域风情正笼罩在战乱之中,未作过多停留继续向西进发。
西域诸国,国国不一样。
法显在茑夷国遭到驱逐,因为国王是小乘教派的信众,对大乘教派的法显很是讨厌,连口水都不让喝就往城外赶。
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饭吃,十一人的取经队不得不拆分,智严三人拐到高昌国筹盘缠,僧绍跟随胡僧去了克什米尔。
剩下的七个人饿着肚子,直到遇见了前秦皇族苻公孙,千里外的相逢激起老乡情谊,法显得到资助之后继续西行。
进塔克拉玛干沙漠容易,想活着走出来就得看造化了,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四十多天,进了于阗国仍觉得阵阵后怕。
行路中无居民,沙行艰难,所经之苦,人理莫比。
佛诞节,于阗举国欢庆。
一头大象驮着佛像进城,国王带着王公贵族盛装出席,空中飘落着沁人心脾的花瓣,让佛诞节显得庄重而又欢快。
法显痴痴望着眼前盛况,感慨佛法能和众生相融与共,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善意笑容,连寺庙的藏经阁也免费开放。
你们慢慢抄,想抄多久都可以。
于阗国的佛经种类齐全,大部分都是中土闻所未闻的,当地僧侣劝法显他们留下来,光这些佛法一辈子也参不完。
法显的志向丝毫没动摇,梵语原典被翻译成西域胡语,西域胡语又再被翻译成汉文,层层转化之后容易面目全非。
这位胡须泛白的老和尚,面容憔悴却掩不住两眼精光,他站立在佛殿门外的广场上,眺望着堵绝西行之路的葱岭。
葱岭又叫做帕米尔高原,最高处的海拔有七千五百米,山的那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想要翻过去意味着九死一生。
葱岭,冬夏积雪,山路艰危壁立千仞。
无畏,需要信仰加持。
一行和尚鱼贯走进葱岭,脚下的泥土逐渐变成了冰川,酷寒风雪像刀子般漫天席卷,法显他们只能不断压低头颅。
山体的背风处亮起篝火,和尚们团团围坐吟诵着佛经,悲壮雄浑的佛号混着哽咽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慧景的手心越来越冰凉,脸庞却在火光照耀下露出笑容,他用尽力气对法显说:吾其死矣,便可时去,勿得俱殒。
慧景说完这句话就死了,死在没有人迹的小雪山上,法显始终拉着他的手,悲恸地说道:本图不果,命也!奈何?
西行千里,这是法显第一次哭。
翻越葱岭之后是北天竺,中土汉人首次真正走进印度,法显看到的佛像与中原不同,这是贵霜和希腊风格的结合。
一路上见到的风土人情,多年后被法显整理成佛国记,这本记录着西行取经的游记,千年后成为印度国史的引证。
从北天竺朝着南天竺走,舍身求法的精神超越了种族,各处土邦王侯们的热情礼遇,让法显离佛法原点越来越近。
复自力孤行,遂过山险,凡所经历三十余国。
王舍城,耆阇崛山。
曾经是佛陀说法的圣地,如今放眼望去只有荒凉破败,没想到佛法本源衰落成这样,法显摸着倒塌石台心生悲痛。
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流淌,法显摆好佛经法具双腿跌坐,一阵阵沧桑肃穆的佛声响起,透过菩提树林缓缓飘散天际。
佛昔于此住,说《首楞严》。
法显生不值佛,但见遗迹、处所而已。
即于石窟前诵《首楞严》。
遇见佛陀,这是法显第二次哭。
听说三十里外有个山洞,有人在那里看到过佛陀显圣,法显去找当地的僧侣带个路,他们说有狮子劝法显不要去。
历时五年跋涉万里,法显不愿意放弃这等机会,诚心恳求道:远涉数万誓到灵鹫,身命不期出息非保,岂可使积年之诚既至而废耶,虽有险难吾不惧也。
做人嘛总归是要面子的,寺院安排俩和尚给法显带路,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山洞,还没呆几分钟催促他赶紧回。
法显虔心期待佛陀显迹,捡来柴火准备晚上睡在这里,俩和尚见此情形直接开溜了,留下法显一人在此独自等待。
日将曛夕欲遂停宿,两僧危惧舍之而还,显独留山中烧香礼拜,翘感旧迹如睹圣仪。
黑狮子的传闻,或许是考验佛心吧。
离开孟加拉,来到斯里兰卡。
起初十一人的取经队伍,只剩法显一人还在独力前行,除了慧景死在雪山山顶以外,其余的僧人散播在天竺各处。
天竺的寺庙比中原规范,清晰的佛理和戒律让人敬服,道整等人宁愿留在天竺出家,也不愿回归混乱的中土佛门。
这一年,法显已经72岁了。
他在狮子国的无畏山寺,一个字一个字誊抄佛典精髓,孤身一人带不回去多少经文,只能挑选中土最缺失的部分。
没有人能替代他的劳累,因为缺少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老眼昏花时看看窗外的明月,不知道长安现在是什么时辰。
法显是四大皆空的法师,同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僧人,年老思乡终究属于人之常情,梦里的青瓦飞檐也愈加频现。
有一天去大殿上香礼佛,看到供桌上多了把白绢团扇,法显呆呆盯着扇子潸然泪下,因为这是中原故土特有物件。
睹物思乡,这是法显第三次哭。
年,法显启程回国。
没有力气翻越雪山沙漠,法显带着佛经佛像登上商船,然而入海不久遭遇狂风巨浪,漂泊一百多天被吹到爪哇岛。
虽然没出意外侥幸生还,但是法显不敢坐大型商船了,这些商人在风暴中为了减重,差点把不值钱的佛经丢下海。
然而坐什么船,法显没有选择权。
他是出家人没钱买船票,只能等待哪位檀越友情赞助,五个月之后有艘去广东的船,法显跟着一位中土商人登船。
入海二十多天再遭风暴,这次很多人想把法显丢下海,因为船上有不少印度教信徒,他们觉得是和尚让神灵愤怒。
一道道巨浪拉升成水墙,在黑云雷电闪耀下恐怖如斯,船身在波涛席卷之中颠簸着,法显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他并不惧怕被丢进海里,而是惋惜这些原版佛典毁了,历尽千辛万苦取回来的经书,眼看要回到故乡却终而不得。
资助法显登船的中土商人,挺身而出呵斥那帮印教信徒:汉地帝王奉佛敬僧,我至彼告王必当罪汝。
好吧,咱都听天由命吧。
水尽粮竭,唯任风随流。
远处的海岸线若隐若现,意味着他们可以活着上岸了,船上人们激动地高声喊叫着,尽管不知道岸上是什么地方。
等到看见了打渔的渔民,他们的衣服和发髻如此熟悉,法显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回想十四年间顿觉五味杂陈。
顾寻所经,不觉心动汗流!
青州太守带人前来迎接,还在家里给法显收拾好房间,他对佛门义理多有不通之处,正好让取经高僧指点下修行。
七十六岁的法显没答应,想趁自己还有时间抓紧译经,没有人比他更精通这些佛典,但是需要很多人帮助他完成。
小寺院承载不起这等事,只有朝廷力量支持才能宣扬,想起中土佛门和天竺的差距,法显整理经卷朝着建康进发。
法显原籍是北方的前秦,但是前秦已被后秦取而代之,法显的祖籍按惯例归属西晋,偏居南方的东晋也推崇佛教。
或许,法显的籍贯是佛门。
京城,道场寺。
朝廷安排僧侣协助译经,交代法显先从义理部分翻译,和佛门行为规范的戒律相比,流行清谈的东晋更偏重辨识。
法显看重的戒律被轻视,但是他也没有时间挑三拣四,反正带回来的经书都要翻译,译经的先后顺序好像不重要。
《摩诃僧祇律》暂停,先译《大般泥洹经》。
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着,汇聚起来逐渐超过百万字数,一日接连一日的晨钟暮鼓声,滴漏计时连接起来长达五年。
年近八旬的法显很忙碌,所有事情的源头是他和原典,有时候直起酸痛肿胀的腰板,盯着宽敞的译经台心生慰藉。
年幼时差点夭折的法显,怎么会拥有如此旺盛的生命,或许正是一张白纸般的澄澈,让身心融合凝聚出坚毅念力。
泥洹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法显颂念刚译出的句子,并不知道将会掉进舆论漩涡,多次翻译的佛典已成为共识,他的原典反倒像是挑战权威。
一字之差有时意思全变,有些义理对照下来几近颠覆,质疑的声音中不乏王公贵族,这是佛陀本义还是法显歪注?
法显走了,其余经律未译。
荆州,辛寺。
一位白须老僧走出禅房,推门而出看到的是满眼青翠,大殿屋脊在松林间若隐若现,袅袅香烟在雨雾中凝而不散。
附近的乡民们上香许愿,从想生儿子能说到金榜题名,有人打量着走廊里的老和尚,低声念叨以前好像没见过他。
秦岭一白来了,带着土蜂蜜而非香烛。
老僧:你不去许个愿?
一白:我是来看你的。
老僧:将死之人,有啥好看的。
一白:你不觉得遗憾吗?
老僧:我不知道什么叫遗憾。
一白:带回来的经书还没译完呢。
老僧:哈哈,以后总会有人译的。
一白:你为啥来这个小寺院?
老僧:这里挺像老家的寺院。
一白:你想回老家看看吗?
老僧:想,但回不去了...
一白:你还想你的父母吗?
老僧:想,更回不去了...
卒于辛寺,春秋八十有六。
转载请注明:http://www.abuoumao.com/hytd/4231.html